劉叔是位流亡學生,隨著國民政府撤退來台,當時他才是十八歲的年輕小伙子,後來考上政戰學校財稅系,以十分優異的成績畢業,完成義務役之後,又考上財經方面的高考狀元,退伍之後,就到地方政府擔任財務人員。劉叔叔是我的表叔,苦讀出身,十分上進,由縣政府課員作起,歷經組長、課長、處長、最後作到縣政府財政局局長,為當時縣政府財政拮的狀態,建議縣長推行幾項重大工業區開發計畫,具體解決財源窘迫之困境,還當選十大傑出青年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 劉叔大約四十歲才結婚,嬸嬸體型較胖,臉龐寬寬圓圓的,蠻有福相,大家都說嬸嬸有幫夫運。每逢過年三節,劉叔偕同太太,都會到我們高雄老家小住二天,打打小牌,小酌幾杯,夫婦倆感情相當好,真是令人羨慕的賢伉儷。劉叔叔大約五十歲出頭,接任縣政府財政局局長,後來又榮陞縣政府主任秘書。後來因為省府長官賞識,又陞調為某間產物保險公司的董事長,事業邁向巔峯,家庭幸福美滿,育有二男一女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 正逢劉叔即將退休的前半年,被人檢舉特支費的動用,有公款私用的事情,被司法機關調查,還牽連到嬸嬸所舉辦的社團文康活動,經過二年多的纏訟,才還給當事人清白。嬸嬸因為受不了這個案件的衝擊與刺激,開始有意識不清、講話含混,走路不穩、東倒西歪,吃飯時碗盤碟子經常會打翻的現象,於是到三軍總醫院精神科就醫,接受電腦斷層攝影及磁核共振檢查,證實為小腦萎縮症,目前無藥可醫。


 


        嬸嬸的病情越來越嚴重,手腳不停地顫抖,走路時身體搖晃得很劇烈,需要輔具的幫助,後來連吞嚥也很困難,只能攝取流質或半流質的食物。後來嬸嬸臉部的表情十分怪異,兩個眼球偏斜左上方,右邊臉部肌肉抽畜,嘴角不斷地流口水出來,最後由於吃飯時經常會嗆到,只好到醫院接受插胃管處置,用管灌飲食來維生。數年之後,嬸嬸已經完全無法走路,所有日常生活的起居行動,都需要外勞攙扶,病情每況愈下,終將淪為坐輪椅,插導尿管、整日臥床的命運。


 


        劉叔原本就罹患高血壓,退休之後,固受司法案件的打擊,得到帕金森氏症以及中重度憂鬱症,看着太太的病情,愈來愈嚴重,而身為先生的卻愛莫能助,心中有萬般的焦急及無奈。劉叔本身逐漸出現四肢僵硬,走路時好像駝背的僵屍,只能攙着拐杖,採取碎步行走。劉叔經常與嬸嬸兩個人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整天不發一語,劉叔心情極端的鬱悶導致數度想跳樓自殺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 退化性神經疾病,十分可怕,整個身體的萎縮,就像整棟大樓的鋼筋慢慢被抽掉,最後終將坍塌。劉叔的帕金森氏病惡化得很快,下肢無力,走路十分困難,到了最後也只好坐輪椅代步,劉叔還曾經因為腦膜炎及胃出血,注入加護病房兩週。三個子女遠從美國回來探視雙親,目睹兩位老人家已陷入中重症殘障的困境,只好緊急召開家族會議,痛下決心將其雙親送進護理之家。劉叔當初的退休金以及畢生積蓄,已於近五年來花費殆盡,目前安養院每個月的費用均由三位子女分擔。


 


        劉叔曾經叱吒風雲,在財經界威風顯赫,如今卻是風燭殘年的老人,苟延殘喘。世事無常、變幻多端、滄海桑田,看到兩老晚景淒涼,真的是令人不勝唏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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