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剛從沙烏地阿拉伯回國,結束中沙醫療團的任務,返回台北,有將近壹個月的期間,賦閒在家,暫住在花園新城的別墅,陪伴我七十三歲高齡的父親。在我出國期間,父親經常流鼻血,每次大量出血,都要到台大耳鼻喉科接受診療,這種現象大約一個月會出現一至二次,只不過是大家都不在意。當我回國之後,我發現父親十分嗜睡、倦怠,而且胃口很差,行動十分緩慢,下肢明顯水腫,尿量明顯減少。在跟父親相處的這壹個月當中,他很少主動交談,大部份都是聆聽我的陳述,當我提及即將到省北報到,擔任內科主治醫師,他聽了之後,感到很高興,可是每次當他初期微笑時,到了末了就會變成哭泣的表情,當時我的直覺是父親罹患了帕金森氏病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。

      

       至於父親既往病史,就是長達十餘年的高血壓,血壓經常230/110mmHg,我們每個月都會到台大內科去拿藥,按照醫師的指示,定期給他服用。當我去沙國之際,他的腎功能已經開始退化,尿毒素(BUN)維持在32mg/dl,尿肌酸(CR)維持在2.7mg/dl。父親平常的嗜好就是菸、酒、麻將,他抽菸抽了四十多年,最近這一年才戒菸,喝酒大多是宴客時小酌幾杯,他喜愛喝白蘭地,他熱愛打麻將,這個嗜好也持續了二十幾年,一直到眼底視網膜動脈栓塞,導致兩眼視力大幅減退,這才中止了這項社交活動。

 

 

 

        當我暫住在花園新城的別墅時,夜晚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,有一個晚上,我只披著一件外套,躺在沙發上,倒頭就睡。到了半夜,恍惚看到一個人影,走到我的面前,拿了一床毛毯,蓋在我的身上,我從睡夢中清醒過來,才知道是年邁體衰的父親,從我眼角的餘光中,望見父親駝背的身影、顫抖的雙手、滿頭的白髮、蹣跚的步履,讓我既感動又愧疚,不禁熱淚盈眶,久久不能平息。隔天早上,父親還主動問我身上有沒有零用錢,他從睡袍中掏出了二百五十元的美鈔給我,讓我應急使用。

 

 

 

      壹個月之後,我到省北內科報到,擔任加護病房主任,大約上班滿雙週時,家中兄長來電告知,父親身體不適,血壓飆高到230/130mmHg,於是緊急安排住入省北病房,當時住院醫師為父親施打一支降壓針劑(Apresoline),不料父親的心跳每分鐘驟昇到164次,抽血檢驗尿毒素高達120mg/dl,尿肌酸高達11mg/dl,這才知道父親已罹患尿毒症,由於當時省北還沒有洗腎設備,只好轉到台大血液透析室接受洗腎治療。很不幸地父親在第一次洗腎過程中,發生休克,呼吸中止,經由急救後,轉入內科加護病房,在加護病房中,醫師立刻為他插管,安裝人工呼吸器,並給予昇壓劑點滴輸液治療。

 


      父親住院第三天夜晚十一點,我在省北加護病房值班,當時正為一位腦出血的老人家急救中,突然間接到台大醫院打來的電話,告知我的父親再度瀕臨病危。於是我商請住院醫師代班留守,自己立刻匆忙地趕到台大,當時父親心跳監視器是呈現一直線,偶而有一、二個心電圖波形,但是血壓、呼吸、脈搏都已偵測不到了。我雙腿跪在地上,緊握父親的右手,並在他耳邊低聲地說了幾句話:「爸!您安息吧!我會承接王家的棒子!您安心地走吧!」在我說完這些話之後,父親闔上雙眼,十分安詳地離開了人世間。父親一生養育了八個兒子,臨終前卻只有我這個排行老七的兒子陪伴著他,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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