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先生,三十五歲,搬運工人,因為十二指腸潰瘍因發消化道出血,住院到台大四C病房。患者解瀝青狀的黑便已經長達一個禮拜,每天都要排出三至五次黏稠狀的稀便,在工作場所昏倒二次,才被同事發現,緊急送往台大急診室就醫。
當事人抵達急診室時,血壓70/40毫米汞柱,心跳為每分鐘130次,臉色十分難看,眼結膜、嘴唇及指甲的顏色均呈現明顯蒼白,血色素值只有6.2gm/dl,表示至少失血2500㏄~3000㏄左右。急診室住院醫師安排緊急胃鏡檢查,發現在十二指腸球部的後壁有一個3公分乘3公分大小的潰瘍,潰瘍邊緣還暴露出一條小血管正在滲血,於是主治醫師使用止血針劑(Bosmin)加上生理食鹽水稀釋液,透過細導管對準出血點加以噴射,不到五分鐘光景,十二指腸急性出血現象才獲得控制。再追問患者既往病史,才查覺到當事人因為下背部疼痛,曾經服用非類固醇止痛藥(NSAID),才導致上消化道出血,而這名藥名叫作服特寧(Volteran)就是胃出血的罪魁禍首。
患者由急診室轉入四C病房,已經不再解黑便了,腹部聽診檢查時,原本咕嚕咕嚕的腸蠕動聲也變得沈寂下來,當事人四肢也變得比較溫暖,意識也比較清醒,可以與醫護人員溝通,整體情況逐漸穩定下來,血壓也上升到100/60毫米汞柱,心跳為每分鐘105次,於是我們向家屬解釋病情較為穩定,但仍需輸血,藉此補充大量流失的血液。
於是我們安排準備輸1000㏄的全血,也通知血庫的人進行血型比對,大約經過二小時的光景,病房歐巴桑去血庫把血袋領回,護士就為他進行靜脈輸血,結果不到十分鐘的時間,患者老婆急忙衝出到病房大叫:急救!急救!還好事發當時,我正好在醫務室寫病歷,一聽到家屬喊叫聲,立即快跑過去,趕到床邊時,患者已經深度昏迷了,血壓降至60/30毫米汞柱,心跳每分鐘只剩下四十下。當時我立即意識到可能是輸血不良反應,馬上中止輸血,開始進行急救。
患者喉頭處出現孝鳴聲(Stridor),呼吸愈來愈急促,於是我立刻為他進行插管(Endotracheal Intubation),並由我在兩側股靜脈置放中央靜脈導管,一邊給予生理食鹽水灌注,另一邊施打皮質醇(Solumedrol,40毫克),每次給與五至十支。由於心跳逐漸緩慢下來,每分鐘由40次降為30次,接下來又降為20次左右,大家看得觸目心驚。於是我當機立斷下達指令施打強心劑(Bosmin,1毫克),每次給與三至五支。由於患者的血壓及心跳一直下滑,血氧分析檢查結果呈現嚴重代謝性酸中毒,於是我們又立即補充五支的次碳酸納(Jusonin ,20meq)來矯正酸中毒的現象。整個急救過程就是不斷地重複施打上述這三種急救藥物,急救過程從下午二點半一直進行到下午五點半,皮質醇針劑一共施打了50支,強心劑也施打了220支,次碳酸納針劑也施打了10支,最後終於卯盡全力,把病患從鬼門關硬拉回來。
事後追究該起意外事件發生的原因,原來患者是A型血型,結果卻輸到B型的血液,由於當天下午有二位病患同時接受輸血治療,究竟哪個環節搞錯,就由院方行政部門的主管調查清楚。身為病房住院醫師的我,針對這位患者因為輸錯血而引發之全身性過敏反應(Anaphylaxis),已經克盡職責。當事人當天晚上血壓及心跳均已恢復正常,呼吸也趨向順暢,可以拔掉氣管內管,自行呼吸。隔天早上病房書記核計勞保醫藥費高達四、五十萬,還跑到我的面前抱怨。但是我總認為付出這樣高的代價,能挽回一條寶貴的生命,仍是相當值得的,因為生命是無價的。而且在急救過程裡醫護人員奮戰到底的敬業精神,就是目前醫學倫理中最重要的核心價值觀!